出席:《塩埕區長》導演盧彥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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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:夢婷
照片:陳釗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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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:在觀眾提問之前我想先提問幾個問題。導演是怎樣接觸到鹽埕區長這個主題?而且這次是通過一首歌作為介紹人物的載體,在創作過程中有什麼比較不同的感受m嗎?
盧彥中:這部片其實不是我自己去找的題材,是高雄電影館找我拍的。有一天我收到他們的Email,裡面附上這首歌,問我有沒有聽過,有沒有興趣來做。我也很誠實地說,其實我沒有聽過。後來我就在家聽了兩三天,一開始沒有很認真聽歌詞,只覺得它是首很洗腦的歌,後來找到歌詞覺得,好有意思。最讓我覺得有意思的不是單純這首歌,這個人,這個時代,而是我對它的形式很有興趣,因為它不是一個人寫成的歌,是一個眾人接力的東西,就決定說接下來這個案子。
主持人:裡面穿插的很多史料訪談,這些訪談做下來,對你本身預期中的鹽埕區長的形象,有沒有什麼改變?
盧彥中:這個我還是得講一下緣由啦。現在的高雄電影館就是在鹽城區,當年這首歌也是很風行,你現在去講《塩埕區長》也都很多人還知道,它當時就是傳唱在我們所說的風月場所,有去過風月場所的人一定都聽過這首歌。高雄電影館其實三年前就想要做這個片,也有找一個製片,所以本來開拍之前,這個製片的田野調查就已經做了兩三年了。後來好像有一點問題是在,這個片並不是很好拍,很容易走向很多死胡同。因為郭萬之這個人、他那個時代都很複雜,那時間已經過去了,你遇不到幾個真的認識郭萬枝的人,就算認識的也可能是很後期的,他們可能是30、40歲開始跟著郭萬枝打拼,那時候郭萬枝已經70、80歲了,所以基本上都是各種二手的資料。
那除了郭萬枝本人,你要談這個歌的藝術性的話,到現在都還在吵不停,有人說這是宜蘭來的調,有人說是高雄的調,有人說就是放牛調,這是第二個不好處理的。第三個就是,如果要講鹽城的歷史,那更複雜。日本時代日本人在那邊建港口、蓋妓院。後來國民黨來,又接收,把那個地方弄成一像現在講的「自經區」。再後來美國第七艦隊來什麼什麼的,反正就是一個非常瘋狂的地方。現在韓國瑜說的什麼發大財,1960~1970年代的鹽城才是真正的發大財。基於這些,所以現在這部片才會是你們現在看到這個樣子。
主持人:影片前段大量居民的訪談,里長啊、理髮師什麼的,我自己是感覺他們在談這首歌的時候態度也比較開放,這是你在訪談中預料到的事情嗎?
盧彥中:我覺得這個也是這部片最難做的地方,它有一個曖昧的界限,那到底在哪裡?我們現在聽這個歌也是,有趣的地方就是它曖昧,如果太露骨反而沒意思了。很多酒家歌很色情,太露骨就很難聽。我們花了很大的努力在怎樣讓它有那個曖昧性、有餘韻,聽了搔得心癢癢,但是又沒有真的露到什麼。
主持人:那片子一開始的部分,它是真的就有那個唱片嗎?
盧彥中:真的,真的你到鹽城去講這首歌,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故事,你聽起來就是每一個人都認識郭萬枝,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在幹嘛,沒一個人都跟鹽城很熟,但你真的要拍的時候好像又講不出什麼東西,因為他們也都是聽說的。
主持人:最後一個問題是,影片最後你也表達出很多的訪談是沒法進行下去,好像有些人總會有些難以啟齒的部分,那導演這邊可以多說明一點嗎?
盧彥中:其實這部片我們拍的不只是你們看到這樣的,後來決定只放出這些片段是因為有些事情真的是比較複雜,他們覺得這些事情不是太光彩的事情,所以就不希望出現,後來就拿掉,轉成用其他的方式呈現。很多都是私事,但放出來會影響你本身對鹽城的看法,那我也覺得就沒有必要放出來。
觀眾1:想請問導演什麼時候開始拍這部片,還有花了多久時間拍完它?
盧彥中:拍攝天數才十幾天,連後製應該是3~6個月。前面製片是已經做了2、3年,我是站在他的基礎場很快搞定。
觀眾2:導演好,你怎麼理解郭萬之這個人?
盧彥中:人很複雜,你沒有辦法說他是好人還是壞人。我之前也拍過類似的紀錄片,以我的看法,其實這些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站到這個位子,整個時代的浪,時代的必然使他們成為那樣。郭萬枝很像一個地下部長,誰到了鹽城都要跟他去拜碼頭,那他就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橋得很好。他除了像我們最後看到的喝酒這個習慣,真的是喝得太誇張了之外,其實沒有人說過他的壞話。我只能說他一個……受人敬重的人,尤其在那個時代里。現在可能不會有這樣的政治人物了。
主持人:關於聲音的部分我還有個問題很好奇,影片中有很多音樂的處理並不是原本的黑膠唱片的聲音版本,想請問導演對於聲音運用的看法。
盧彥中:我們的配樂、聲音設計還有收音是同一個人,那時候跟他討論,有一個很重要的點是,這首歌已經是一個經典旋律,不管是在酒家還是在台灣音樂史上,它都有一塊重要的地方。那這樣一個經典的東西,我們在做影片的時候應該以一個什麼樣的角度來切入。你沒有辦法強過它,那就跟隨它就好。
主持人:導演接下來還有什麼計劃方便透露嗎?
盧彥中:在這邊打片好嗎?哈哈哈哈哈哈~其實在拍《塩埕區長》的時候我也正在忙一個關於西藏和東南亞的片,臨危受命,但我覺得這是好的,對我們團隊是一個新的嘗試。我們之前也是拍台灣一些特別的人,以前的拍法就是一顆28的廣角鏡通到底。我要拍你,我就整天跟你在一起,你就看我跟這個人有多近。我們都被一句話教壞「你拍得不夠好是因為離得不夠近。」後來才發現這句話才是害死我們的罪魁禍首。那個時候從西藏從東南亞回來,用從台灣跳出來,再回過頭看太晚的一種方式,我覺得反而是蠻好的,拉出一個距離,才產生出不一樣的角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