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開幕片《再見地下布魯克林》看完還意猶未盡嗎?我們邀請到該片導演Matt Conboy和製片Amanda Schultz來到台灣與大家交流。他們記錄整個「仕紳化」後被消失的威廉斯堡傳奇地下音樂展演空間「Death By Audio」,看完電影再與台灣獨立音樂場景作對照,預見獨立音樂產業和地下音樂空間的未來。當然,想知道你最愛的樂團的八卦,或是關於音樂的二三事也都非常歡迎!
主持人Host
.David Frazier 城市遊牧影展策展人
講者Panelists
.Matt Conboy《再見地下布魯克林》導演、前「Death By Audio」音樂空間經理 Goodnight Brooklyn director, former manager of Death By Audio
.Amanda Schultz|《再見地下布魯克林》製片Goodnight Brooklyn producer
.何東洪 Tunghung Ho地下社會創辦人 Underworld founder
.小姚 Xiao Yao 地下社會經理 Underworld manager
David:《再見地下布魯克林》這部電影很有意思,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地下社會,我剛到台灣常在那邊活動。而像地下社會我們都認識好一段時間了,我們今天要給地下社會一個機會,讓他們把他們的故事講給大家聽!
何東洪:因為他們來自美國,所以我要用影像的方式,嘗試讓他們了解地下社會的樣子,那至於我們的相關資料在維基上都查的到,所以我就簡單介紹,主要以照片呈現。我們會說地下社會是一家live house,而live house這個詞彙,是來自日語的,所以我們亞洲多半用這個詞彙來稱呼這種音樂表演空間。然而台灣其實沒有制定相關的法規,所以遇到問題,我們大部分都是以政治方向的處理,所以就會有人找議員立委來關切的狀況。
David:這是一件文化的事情,常常是沒有營業執照的。這不是像是卡拉OK、夜店之類的空間。
何東洪:他們(政府)是以桌數來評斷的,那是很過時的標準,他們的思維裡還是把這個跟舞廳相提並論,所以就把這個用八大行業的方式來處理。
David:當時師大路那裡原本大概有400多間商店,可是在師大三里自救會的不斷抗議之下,就讓60、70家的商店關門大吉了。
何東洪:但是,其實那些商店的房東跟自救會的立場是相對的,他們的利益是違背的,但那些房東沒有一個完整的組織去跟他們對抗,所以自救會就一直處於優勢狀態,然後贏了。
地下社會大概可說擁有全世界最友善的廁所,你看,因為它不限制任何人進來,就只要你想來上,我們都歡迎!就算你是在公園突然尿急也可以來借用。像我們的文化部長(龍應台),她說音樂表演工作是城市生活的一部分,而且是非常必要的,可是你看後來怎麼了?師大三里自救會為了趕走在外面公園喝酒的那群人,還特別叫市政府把公園填平,因為原本旁邊的植栽旁邊那會有地方可以讓他們靠坐著,他們無所不用其極。然後又因為公園沒廁所,他們會進來地社借,所以這些人就開始對我們有意見。
小姚:我們一直有試著友善,但他們似乎沒要把我們當一回事的感覺。
何東洪:我們經營的這幾年以來,地社一直沒收到警告還是抗議什麼的,所以2012年那時直接關掉,就讓很多人很震驚。像在這裡,我們就可以看到有兩個社群需要溝通:音樂人的社群,跟當地居民的社群,可是一直以來我們都相處的很好,沒什麼問題,畢竟我們也沒什麼人來。
小姚:我講詳細一點好了,地社一直都沒很多人去,我覺得是經營不善的關係。但更重要的是,我相信地下社會絕對是獨立音樂史上很重要的地方,提供剛起步的樂團表演機會,我覺得地社提供了一個不一樣的空間、不一樣的音樂,給小團,那些剛發跡的樂團一個表演的機會跟空間,慢慢凝聚台灣的音樂社群。像糯米糰、五月天當初也是在我們這裡表演過。我們當然也不只提供樂團表演,也常常有DJ會來。
Matt:我看的出來這裡的社區居民有所改變,但他們想要的是什麼?他們想讓這個空間變得怎樣?
何東洪:這很簡單,他們想要的是一個安靜的空間,他們要我們離開。取而代之的是,像7-11那樣安靜,卻很友善、便利的鄰居。
David:2010年那時候,夜市開始擴張,多了很多家店。可是這裡路很窄,又聚集了那麼多店家,當然是不符合消防法規的,但沒人抱怨就沒事。那時候有一個美國回來的住戶,他是這個自救會的一員,就開始號朝大家每天打電話去市政府抗議,然後就開始有人來取締了。
Matt:那現在台灣的音樂展演空間的相關法規,有比較好的規劃或制定了嗎?
何東洪:現在的政府單位就覺得音樂展演空間,只能單純表演音樂,不能有其他的一些行為像是賣酒阿什麼的。賣酒還要有其他執照!(Matt:蛤??)
小姚:像紐約有很多像《再見地下布魯克林》這種小空間,練團室、表演空間、工作室、房間複合的這種地方嗎?
Matt:有阿,但是近年來越來越少,急速消失。每年都有一些我們團員很喜歡的空間消失。如果不申請執照,這樣的事情似乎只會一直發生,我們在美國巡迴時也聽了很多這樣的故事。不然像有一個還留著的地方叫Silent bar,它也是相似的複合式空間的形式,但它是去申請執照了,創意部份似乎也因此而侷限了。
何東洪:像後來政府就叫我們不然去花博園區阿,那裡有空間,然後談租金要怎麼分之類的問題。因為那裡沒人,所以也不怕吵到其他人。但這樣非常糟,那邊不是個適合的地點。
David:地社原本在師大、台大之間,大概有至少30000個學生的年輕族群,是個很棒的位置。同時,這裡也承接了1987年台北第一間live house的地點,也很有意義。
小姚:地社當時的收入狀況其實不是很好,在最後四年是這樣的狀況。Death by Audio像我們知道它是很有名的效果器公司,我之前就聽過了,但我不知道他們也開了一間這樣的地方。所以是不是因為他們有旁業的原因,所以可以比較打平收支,也可以做比較多的事。
David:這樣聽起來我們游牧好像其實已經是蠻好的了!
何東洪:紐約跟台灣在出門看表演這方面,有沒有什麼差異?現在年輕人是網路世代,所以是不是就比較沒那麼常去看團看表演?
Matt:在紐約,大家都很喜歡出去玩,去探索新東西,一方面也是因為房間太小了,所以大家都很喜歡往外跑;另一方面,是紐約也是移民的城市,所以可以有比較多有趣的可能與嘗試,這也是我對紐約的信念。但至於網路對於人們的影響,這看起來似乎有一點影響,我科技一直在影響人與人互動的方式,我也好奇未來的趨勢。
David:探索這件事是很有趣的!這也有很大的文化差異因素,像德州SXSW音樂節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,大家聚到那個地方去聽表演,有時候也不知道今晚來的是什麼團,但還是會買票入場去聽。但像台灣就不會這樣,大家都比較熱衷主流的事。
(上為現場活動照)
Amanda:在美國各地都會有這樣的情況,從一個集中的地方擴散出去,從都市化高的地方向外擴散,藝術家開始往外跑,去尋找房租便宜的地方。所以像布魯克林原本是在離市中心大概6公里的地方還人口很集中,但後來,現在在30公里外左右的地方都還有很多的文化活動。
何東洪:以前在80、90年代還沒有所謂「文創產業」,所以大家比較有自由奔放的創意。但2000年全球化後,資本主義進來了,越來越多人想以這種文創、創意產業維生,所以也越來越缺少創意。像一個樂團的宣傳文案,也漸漸顯得不那麼動人。
觀眾:我想問的是,誰在這個空間裡擁有話語權?誰可以住在這裡?然後又是怎麼跟樂團分帳的?
Matt:我們沒有想要賺大錢,賺大錢跟經營好的空間有時很難取捨,我覺得我已經很滿意我們所做的了。像是分帳阿,我們只拿全部收入的20%,剩下的80%都給樂團,他們要怎麼分就它們的事了。然後排表演、決定要什麼團主要是Eden的工作,就是電影裡大鬍子那個。至於誰可以住進來這個問題,要看情況,有些是感覺比較合得來的人,但有的時候急著要付房租,有些跟我們原本氣味不相投的人要來住,我們也會說OK。我們是團體生活啊,十幾個人住在一起,自然會淘汰出一些不適合的人來。
David:那誰有決定權呢?我說所有事情的最終決定?
Matt:在決定權這件事上,通常都是共識拉,我們都可以接受的那種。但像我就通常比較有組織能力,比較有想法,所以常常都是我先規劃出個大概給大家;有時候,我也會跟Eden討論一下,但通常大家都沒什麼意見,像這種大事大家都很輕易就通過了。比較有問題的是小事,這個就蠻常會爭執不下的,像是誰要洗碗阿、倒垃圾之類的。
觀眾:那在你們這段時間下來,哪個樂團來看的人最多?然後平常來客量的狀況又是怎樣呢?
Matt:我印象中最多人的那場,大概是剛開始的第二、三場的時候。應該是Future Island,那天也是我生日,所以我印象很深刻,那天我們的那個地方幾乎擠了300、400人,根本是個熱死人的游泳池。可是像平常,大概就100多人左右,而最少的像星期一,常常只有十位數這樣。
David:在音樂類型上有沒有什麼偏好?
Matt:基本上都是Eden在決定的,他是負責排表演的人。所以來的團大部分都是以他的口味為主,他比較喜歡的是車庫搖滾。可是我們當然不只這樣,我們也有像巴斯克的樂團、日本另類音樂的表演者等。我們有時候也接受為了社會運動籌募資金的表演者來。
觀眾:不知道是文化差異還是什麼的,你們的人數都蠻多的,就算平常還有100多人。想知道你們有沒有特別宣傳什麼的?因為像在台灣,樂團本身要下很大的工夫才可能會有這樣的成果,但還是這個只是看團的風氣而已?
Matt:我們大部分就是指用我們的臉書粉絲專業跟官方網頁宣傳,還有很偶爾的時候上街頭貼海報這樣。Eden也負責網站管理,他每天都會更新網站一次,然後幫樂團做宣傳海報之類,宣傳就僅此而已。
David:大概就是觀眾的習慣差很多吧!像之前有統計全世界好的音樂展演空間,台灣就只有6、7個上榜,或許也是因為這樣。
Matt:這可能也是因為是紐約的關係,這引領現代音樂前進的地方,大家都想在這個城市表演啊!
David:台北也是啊!
何東洪:那應該是過去了,現在大家都到北京去了!
Matt:在台北的這幾天,我感覺到這裡像是美國某座城鎮90年代時的樣子,一切好像都是隱隱約約的,有即將爆發的動力,感覺蠻好的!